解药【6】
金在中真想回答“见过”，两个字都在唇边打起滚来了，他又硬是咽了下去，慢慢摇了摇头。
郑允浩轻轻一笑，说道：“冒昧了，别介意。我看到你的样子总觉得好像很眼熟。”
金在中抬起头迎上郑允浩的视线，不由地就想和那两弯黑色月光般的眼睛痴缠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冥冥之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像一缕拂面而过的风，让他想挽住，却倏忽间不见了。
“你在这家公司做事？”郑允浩走到咖啡柜旁，“不帮帮我吗？”
“……哦！”金在中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郑允浩把他当成了茶水生了。
无所谓。当成什么倒是无所谓。
只要能多呆一会儿。
金在中手忙脚乱地在咖啡柜里翻找研磨机，边胡思乱想。
“你是被临时派过来帮忙的吗？”郑允浩站在金在中身后，话里带着笑问。
“你怎么知道？”金在中不假思索张口就答，说完有点后悔，怕自己万一不慎坏了什么事，又急忙补充说，“怎么？是不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
郑允浩轻轻摇摇头：“你对这儿的东西一点儿都不熟悉，上茶的时候也笨手笨脚的。”
金在中吓了一跳，觉得苗头不对。他回过头认真审视着郑允浩的表情，努力从里面找寻怒意或者不爽的蛛丝马迹。
冲饮室外面人来人往，跟金在中家不远处的那家鱼市一样，嘈杂的不行。可这冲饮室里却静谧无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时都无话。
金在中惊疑地蹙起眉看着面前西装笔挺高大英俊的像从电视剧里有主角光环般的郑允浩，心中掺杂着又是惴惴又是渴望时光多停驻一会儿的饱胀感，借着柔和的顶灯，在近的甚至都能数清楚郑允浩有几根睫毛的距离里心念电转。
如果他是来挑剔我的不妥我该怎么办？我该承认我其实不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吗？我说了他会信吗？今天这会见好像他是主角，那我的差劲表现会对会见造成影响吗？嘁，我算什么，不足挂齿的小角色，他这位大人物应该不会因为我怪罪到公司头上吧？可是如果真的怪罪了，褶子朴也不好做……我该怎么挽回一下……？
面前的郑允浩和他无声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双眼有些微的松动，渐渐透出一种金在中读不出的情感，又柔软又悲伤的从瞳孔周围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弯绕着染上了整张脸孔，整个人看上去突然忧愁起来。
金在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几乎停止地密切关注着郑允浩的举动，却发现他徐徐将右手抬起，修长的手指凝成试探的姿势，向自己的双眼贴过来。
金在中下意识地向后一躲，以为要被打了。
“别皱眉……”郑允浩的话被金在中害怕地躲避截断在空中。
“？”金在中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开眼再看郑允浩的时候，他脸上转瞬即逝的忧伤已经消逝不见，手却还尴尬地停在金在中脸颊不远处。
“唉……？”郑允浩自己也很惊讶似的发出了一声轻叹，“失礼了……”说完倒是态度坦然地收回了手，稍顿了一下又问：“你是这个公司的吗？”
金在中震惊于郑允浩的问题，又惊又疑地诺诺：“其实……我是来……应聘的……”
郑允浩盯着金在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说：“这个公司的确是个好工作场，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地方。”
金在中想说其实不是他喜欢，他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但他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对答来回应郑允浩，于是点了点头。
“你想应聘什么部？你有相关经验吗？去别的地方试过吗？他们决定要试用你了吗？决定了吧？不然也不会临时让你过来帮忙上茶饮吧？
”
郑允浩一连串的提问把金在中问得愣了半天，半张着口不知从何答起。
郑允浩看金在中答不上来，也愣了一下。顿时又是一阵让人心慌的寂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片刻，突然都笑起来了。金在中看着郑允浩的笑意从眼角散步到嘴边，打从心底深处愉悦了起来，仿佛长时间来的疲于奔命都有了着落似的，真心开了怀。
“你想在这里工作吗？嗯？”
一个“嗯”字，把金在中的心弦都撩拨的乱了。熟悉的像是回忆里温暖的片段，又温柔又深情。
什么？！
金在中默默在心里抽了自己一记耳光，自从见了这个郑允浩，自己好像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可是又说不清这没来由的亲近感是哪里来的，就只觉得这一面又一面，是命中注定要见的似的。
“我没什么本事，就是死去的父亲想让我在规规矩矩的行当做事。我以前，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现在想找份正经工作实在太难了……正好这里有个机会，我、我想…”丢掉所有顾虑，金在中一下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那些糟糕情况说给了郑允浩。一来他是觉得对对方有种莫名的信任，二来也觉得对方不屑于对他做什么不利的事，最重要的是，对方也不会在乎他何去何从。两个没有利益冲突和交集的陌生人，又有什么可防备。
“你喜欢这里，我可以帮你。”
没想到，郑允浩这么说道。
“什么？为什么？唉？不……我不是……”金在中语无伦次，不知从何说起。
“……就是有点可惜……以后……”郑允浩显然也没有要听金在中说下去，说了一句让金在中莫名其妙的话后，转身走出了冲饮室。
金在中兀自留在原地，咖啡柜大敞着，郑允浩要的咖啡最终也没研磨出来。
雨点打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因为隔音良好而丝毫听不到雨脚的轻踏，只是模糊了窗外的景色。金在中一个人默默在冲饮室呆着，烟早就扔进了垃圾处理箱。他手脚冰凉回想着郑允浩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始终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对方帮不帮自己显得微不足道，他总感觉如果他真在这个公司做事的话，反而会发生很糟糕的情况。
金在中斜倚在落地窗旁，注意到室内外巨大的落差，竟然有种被关在笼子里，脱离了真实世界的怪异感。
“喂！你！”有人走近冲饮室，大大咧咧地叫了一声。
金在中急忙转身看着走进来的女人。
“到顶楼的总会议厅去帮下忙。”
金在中迭声应了，匆匆跟着这女人上了顶楼。
备好清茶站在总会议厅门前时，金在中才发现这会议室比下面的会客室的门都大上了三四倍，完全是左右拉开式。
这么大的会议厅，得有多大的会议桌才行啊？
金在中暗忖着，深吸了口气轻轻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