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给你解药。

解药【10】

      临出发那天,金在中紧张得不行。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种难以遏制的渴望,想再见一见那位郑允浩老板;与此同时,一股无法言表的恐惧感也应运而生。这种用喜忧参半都不足以形容的复杂感受让他一整天脸色都很臭。


      朴有天不停打趣他,一口咬定他和郑允浩肯定有猫腻,不然怎么这么一副战战兢兢的惶恐样。金在中回击的有气无力,心如乱麻,总有种要发生点儿什么的不祥预感。


      晚上朴有天开银色Jaguar来接他,一上车就看到朴有天意气风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头发全朝后拢着,食指上戴着御木本戒指,全身上下浸淫着快要流动起来的风骚。


      金在中翻翻白眼,又不由地低头看看自己,除了身上这套高定套装,头发没有好好set,佩饰更是从头到脚没有半个还一脸衰样,跟旁边由里到外精心打造的朴有天立刻人鬼殊途。


      “怎么?对自己不满意?”朴有天勾着嘴角瞟了金在中一眼。


      “总好过打扮的跟牛郎一样……”金在中嘴硬地驳回去。


      “谁?!我?!牛郎?!你这土包子。”朴有天冷哼地全身颤动,语气里全是不屑,“利用得天独厚的主体条件争取一切对个人利益有利的客观条件是任何一个成功人士必须把握的point,这话你记住。”


      “得天独厚的主体条件?”金在中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朴有天。


       朴有天扭头扫了金在中一眼,脸孔在车窗外快速闪烁的斑驳灯光里划过,光影迷离的那个瞬间让金在中也不由承认,朴有天是个适合夜生活的性感小男人,之所以加这么个“小”字,概因为金在中老觉得朴有天还没给过他男人的压迫感,他眼里的朴有天,还是小时候一起依偎过不知所措过痛哭流涕过的少年,不过被声色犬马包装了一下而已。


      “你比不了我,但也不妨用这种傻兮兮的样子放手一搏。”朴有天突然笑了出来。


      “……你说……我傻……?!”金在中指了指自己,脸上一阵风云变色。


      “对,看你这副懵懵懂懂的清纯小公主样……”说完,朴有天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哈哈!”金在中一时被气得无话可说,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击。


      “刀疤金,别这样,放松点。”朴有天右手搭在金在中小臂上,轻轻拍了拍。这个动作让金在中一下垮下了肩。


      朴有天还是了解自己的,不然他也不会一天都在拼命想办法缓解自己的不适。金在中略感欣慰地想。


      他真的紧张透了。紧张的连玩笑也不会开了。


      为什么呢?

 

      黑夜像一张大幕一样,在未知的华丽前方有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曾肖想过的奢华舞台,那上面站满了各式各样和他完全不一个世界观的主配角,高高在上斜睨双眼看着他,他究竟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面目加入进去?


      他是孔雀群里的乌鸡,浑身灰突突,固然是没有谁更高贵,但是那种异类感还是扑面而来。


      况且在那群华丽的孔雀里,还隐藏了一个他也看不清楚却对他有着莫名吸引力的发光体,吸引着他奋力向前走去。


      想到这里,金在中反而有点稳下心神。与其患得患失,不如按朴有天说的“放手一搏”。这趟“无风险投资”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去开开眼界。


     “朴有天……”金在中看着车窗外徐徐出现在视线里的瑞时高大而灯火辉煌的多角建筑,开了口。


     “嗯?”朴有天应了一声。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朴有天看了金在中一眼,微微一笑。


      话说得容易,百转千回地好容易进入尾牙大厅金在中就傻了。


      从十几米高的穹顶垂下的几十个镂空半圆金属吊篮里坐着的肉隐肉现的男男女女让金在中目瞪口呆,尽管朴有天解释说这是活体摆设,只许看不许摸也丝毫没能缓解金在中的震惊。


      像半个足球场似的大厅中央的巨型水幕喷泉变换着形态,周围站着三五一群的衣香鬓影西装革履只在电影里见过,巨型洛可可风酒会桌上摆满了无法命名的食物,穿梭在人群里的servants端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酒水奔向叫了服务的名流们身边。


      radial式的回廊尽头也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大家都形成了自己的交际圈,金在中刹那间感觉自己被种族隔离得彻彻底底,只好回头看朴有天。


     “你说过不会让我失望的……”朴有天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荷尔蒙散发得更疯狂了。他从身边经过的servant手上拿过一只盛着透明液体的高脚杯,敬了金在中一下,转身走开了。


     “褶子……朴……”金在中咬牙切齿了一阵,下意识地溜着玻璃墙幕向里走去。


     “各位……”


      水幕那一边忽然传来了召集声,话筒音效很好,背景音乐缓缓淡出,这个声音非常温和却又不容质疑地响起来。


      金在中知道是到toast时间了,便顺着一个一个吊篮绕行水幕,跟着人流向召集人走过去,期间还不忘认真看看吊篮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打扮,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发现这些慵懒坐着的年轻男女都不像穿了衣服,只在身上涂满彩绘而已。


     “诸位,感谢各位拨冗前来,我代表‘瑞时’欢迎大家聚集一堂。”说话者的脸孔逐渐出现在金在中眼前,是实在是熟悉的,又实在有点陌生的。是郑允浩。


     “可恶!又输了!”朴有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金在中身后,攥着拳头抵在嘴前,一副苦大仇深的哭丧脸。


     “什么?”金在中莫名其妙。


     “没想到他今年穿Brioni!”朴有天深皱眉头,眼里都有泪花了。


      金在中顺着他目光看向站在鲜花台上的郑允浩,大致也明白朴有天指的是郑允浩今天这身极其得体的装扮。


      这硬朗suits的名字金在中叫不上,可是一眼望过去就觉得价值不菲,从领口到袖扣从裤缝到裤脚,无一处不熨帖,从男人的角度来欣赏,也是好看的不得了。


      这个怎么看都是个亿万青年的才俊,金在中觉得自己也是鬼迷心窍了才老感到他似乎离自己很近。


      和在场的芸芸宾客不同,金在中就是对台上那个人有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客观上来讲,自己的资质实在和人家云泥之别,自己挥汗如雨为生计奔波吃泡菜饼的时候,人家已经坐拥豪华身家,一举一动一装一扣的排场更是让金在中目瞪口呆,但是……


      “……也希望各位以后能继续关照瑞时,精诚合作,共同搭建一个互利平台……”


      那种熟识感,确切的说,是一种不疏远的距离,又和朴有天带给金在中的感觉不一样。


      “……瑞时一年来,或者说,这么多年来都承蒙各位的支持,一直都在力图成为韩商心脏,我们从上到下都在毫不松懈地努力……”


      “真敢说啊这小子……”身旁的朴有天突然小声点评了一句,“胃口和野心都这么大……”


      “……恳请诸位以后继续支持瑞时,今晚这欢聚时刻,各位请务必不醉不归,希望我们为各位尊贵的客人准备的夜狂欢能让你们满意!”


       话音刚落,巨大的玻璃墙外的夜空突然炸裂开了数朵烟花,众人纷纷涌向落地窗幕前观看。


       金在中默默站在原地,注视着将话筒交给旁边助理的郑允浩。


       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站在台下,等郑允浩走下鲜花台就走上前去轻轻挽起他的手臂,顺手递过去一杯酒,转身走开的瞬间,金在中吓了一跳,那个女人是以往只在电视节目上才看得到的珍宝。


       “哇……大明星啊……”金在中惊叹不已。


       “Ford裙!珍宝穿着的确不错,不愧是明星啊。”朴有天附在金在中耳边添油加醋。


       “当你的牛郎去吧!希望你今天晚上干票大的,能把咱们这两身衣服钱赚回来。”金在中白了朴有天一眼,推他走开。


       把朴有天打发走了之后,金在中仔细一看,大厅里竟然有不少明星,大多是女性,偶尔也有一两个男明星混在其中。


       所有人都穿得衣冠楚楚,金在中根本看不出人的来头,只觉得眼花缭乱自己格格不入。


       “金在中,玩儿得开心吗?”有人拍了金在中肩膀一下,用很热络的语气问。


       金在中回头一看,竟然是业务理事李贞顺。


       “李理事……”金在中不由地摆出点头哈腰的样子来。


       李贞顺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金在中的过度回应有点不适,但马上微笑小声对金在中说:“今天是在瑞时开尾牙,我本来以为……”


       话说了一半,李贞顺不说了,反而哈哈笑起来。


       “我……”金在中一时不太明白李贞顺的意思,支吾了一下。


       “我明白,我明白的。在朗星风风光光的才更要回来让老东家看看嘛!年轻人就是有魄力!有魄力!”李贞顺边说边大力拍金在中肩膀几下,身上浓重的香水味随着剧烈的动作扑进金在中的鼻腔。


       金在中这才渐渐明白了李贞顺的意思,于是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快速思考着该怎么应付。


       “怎么样,有没有和郑会长见面?”


       “我这么小人物,就算见到了,恐怕郑……会长也不认识了。”看李贞顺一直旁敲侧击的刺探,金在中只好老老实实回应。


       “看你说的!”李贞顺反而对金在中过于老实的回答浮想联翩,紧跟在金在中近前又说,“在朗星那么多人里都能一眼把你认出来的郑会长,怎么可能……”又是戛然而止的话语和突兀的一阵大笑。


       “那要看我对他还有没有价值了。”金在中缓缓丢了这么一句话,随手在酒会桌上的松露塔里拿了一颗松露塞进口中。


       果不其然,李贞顺眼色一深,笑容停滞了一下,但迅速又恢复成自然轻松的和善微笑:“在朴有天那边做得还顺手吗?这么长时间了,想不想换个部门?朴有天那儿虽然几夺红标部门,但做久了也会腻,年轻人总是喜欢更高、更好的位置嘛……”


       这橄榄枝抛的,又快又准,如果金在中真是个从瑞时叛逃的关键人物,在朗星低调隐藏了这么久,也是该攀寻高枝了。如果千辛万苦从瑞时出来却只甘于在朴有天手下做个助理也太让人生疑,于是金在中尽量做出一副被吊起胃口的样子看了李贞顺一眼,然后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在李贞顺耳边说:“让我好好想想。”


       李贞顺附耳细听了金在中的话,然后了然于心地笑着眯了眯眼睛,很识趣地默默走开了。


       目送李贞顺被淹没进人群,金在中才一身虚汗地长吁一口气,方才紧张过度吃的松露粘腻的金在中拿起手边一杯酒猛灌了下去。


       其后又有几个朗星在要害部门任职的次长和顾问走过来和金在中搭讪,金在中手忙脚乱勉强都敷衍过去已是汗流浃背,偏偏灌进肚子里的酒不晓得是什么路数,突然酒劲上来,迅猛无比,让他几乎招架不住,拉住走过的servant急问洗手间在哪里。


       在radial的其中一条回廊尽头找到洗手间时,金在中已经将西装外套和领带小心翼翼脱了下来,以防自己不慎弄到这贵的要死的衣服上污渍,可一进洗手间金在中又傻眼了,这哪是洗手间,分明是个欧式会客厅吧。


       巨大的镜子,梳妆台似的的洗手台,还有豪华的皮质沙发,沙发上居然还铺着毛皮毯。有钱人的生活,金在中实在是理解不能,迟疑良久确定自己的确是进了可以小便的地方后,反而乐得有张沙发可以休息一下。


       把衣服放在手边,尽量放松自己,金在中半瘫在松软的毛皮里,觉得这个夜晚像一场浮夸的梦。


       名利场奢侈又虚无,金在中只稍沾其足就疲惫不堪,虽说进入朗星是上辈子积攒善德才终有回报,可金在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没有归属感,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倒不如以前那些日子,虽说摸爬滚打,却活得自在。


       金在中双手捂住脸,无奈地长长叹气,突然,指缝间看到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儿童嬉戏图眼熟得他心脏一痛。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幅画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渴望确定地站起身,慢慢朝画靠近。


       越走进越心如擂鼓,他虽然不懂画,但那些如同刻进骨骼里的纹路还是让他害怕了,金在中指尖微微抖动着,希望在画中找不到熟悉的东西,但是右下角那个黑色的“Y”形花体字母映入眼帘的时候,金在中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画……”


       他记得那个人曾经说过,他只把自己的画卖给自己熟识的人……难道瑞时有那人的相识?


       难道,Y字会还有人在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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